僧信弟子经常问我:「如何才能将接引众生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我都回答他们说:「佛法所在,必为第一。」每次和弟子座谈接心,我也一再强调「有佛法,就有办法」,因为这不但是两千六百年来从佛陀到高僧大德弘法度众的铁律,也是我数十年来修持生活的经验。 所谓佛法,就是慈悲、忍耐、结缘、精进、惭愧、感恩、乐观等,说之简单,行之则有大威力啊! 记得童年略懂人事时,目睹乡里邻人,穷者忧悲苦恼,富者也未必快乐,幼小的心灵里一直思索著:什么才是世间第一呢?直到出家以后,恭诵《金刚经》,里面说到:「若是经典所在之处,即为有佛,若尊重弟子。」我若有所悟:拥有佛法,才是世间第一。一九四九年,渡海来台,随著世事磨链,眼耳见闻,感触良深,遂在日记上写著:「佛法所在,必为第一。」 那时世局不安,人心惶惶,为使大家能从佛法中觅得解脱忧苦之道,我拾起尘封已久的笔墨,在报章上撰写文章,没想到竟然获得广大读者的回响,我知道这并不是因为我的文采优美,而是「佛法」的宇宙观扩大了我的想象空间,「佛法」的因缘观加深了我的思惟触角,所以能言人所乐闻之法,于是我更加努力在佛学上精进用功。相继完成的一些作品,像《无声息的歌唱》、《玉琳国师》、《释迦牟尼佛传》、《普门品讲话》、《十大弟子传》、《八大人觉经十讲》等,不但在当年风行一时,即使在今天,仍然是佛光出版社的畅销书,而佛光山的一些殿堂更是有赖这些书籍的出版所得作为建设经费。 近十年来,我又将自己在各地的演讲开示结集成书,坊间也都争相转载,像希代出版公司的《琉璃系列》、圆神出版社的《开示录》、皇冠出版社的《云水随缘》、《刹那不离》、《提起放下》、《真心不昧》、《远见杂志》连载的「星云百语」等等,甚至连中国大陆的出版公司都争取替我出书,听说《星云禅话》在当地发行时,读者为免向隅,一大早就在书店门前大排长龙,等待购买。如今欧美耶教国家,像英、美、德、法、荷兰、西班牙、巴西,甚至苏俄、印度、日本、韩国各地都相继将拙作译成各种语言的书籍、卡带、录像带发行问市,我更加坚定「佛法所在,必为第一」的信念。 过去几年来,我每日在三家电视台主持的弘法节目继续不断,徒众都笑我是曝光率最高的主持人;天下文化出版社为我写的传记,在金石堂连锁书店的畅销排行榜上连续将近一年高居首位;以拙作禅话故事为蓝本的广播剧播出之后,同步设立的「无德禅师」咨询电话成为佛光山的热线;拙作改编电视八点档的连续剧「再世情缘」下档之后,电视公司应观众的请求,立刻重播。凡此都令我感到欣喜,因为这表示人们已逐渐从物慾的泥沼中觉醒,了解到生活里有了「佛法」,才是「第一」可贵之事。 三、四十年前,台湾民风保守,但正信「佛法」的魅力却是锐不可当。我在宜兰各地乡镇布教,青年们一拥而上,总有谈不完的话题,有人说,我好像一块糖,大家都喜欢黏著我,其实是「佛法」如同糖一般,能滋润心田,人们自然喜欢亲近;在溪州讲经,台糖总公司派铁路汽油专车接送,看到大家对「佛法」渴望的神情,我发愿要精进弘法,永不休息;一九五五年,到彰化田中开示,全镇的人都出来欢迎,甚至抬神轿,举出「回避」、「肃静」等木牌游行,大街小巷好像在庆祝节日似的,充满著欢欣鼓舞的气氛。我知道他们是欣喜「佛法」甘露的降临,因此更卖力地敷演妙谛;每月在高雄例行讲座更是热闹非凡,沿途信徒的住家纷纷放长串鞭炮,并且请乐队一路奏乐接送。后来,我毅然南下建寺,希望南部的人们也都能饱餐「法」味。 直至今日,佛教普及全台,有「佛法」的地方,群众依然趋之若鹜。我一年一度在国父纪念馆主持的佛学讲座,总是场内场外人满为患,后到的观众没有位子,甚至甘愿席地而坐,贴墙而立;每次在北、中、南三区举行的禅净密三修法会也都是人山人海,来宾献花、礼拜,那种热情直叫你感耳动心,难以忘怀;每年在国家音乐厅举办的梵呗音乐会,法音宣流,涤尽尘虑,往往座无虚席,一票难求;平日我为机关剪彩开光,信众匍匐跪拜,恭敬供养,那种虔诚也是令人情绪澎湃,久久盈怀。工商业社会竞争激烈,分秒必争,赚钱十分不易,我明白他们的付出是为了恭敬「佛法」的缘故,因此,我更加以「佛法」的言辞、「佛法」的音声、「佛法」的威仪、「佛法」的祝福来回馈大众。 所谓「一袭僧装无价宝」,诚乃不虚之言,它使我在海内外各地云游弘法,经历许多意想不到的方便。像年节期间搭火车通常是一票难求,但我总能无往不利;警察在交通阻塞的高速公路和我的车子相遇,得知我赶著去讲经,不但优先通行,有时还派前导车为我开道;知道我要前往弘法,东京佛光协会的西原佑一会长、巴黎第十八佛光分会的陈梦膺会长分别买车为我接送;计画到欧洲布教,中华航空公司获悉消息,频频来电,希望我能坐他们的飞机,加持大家吉祥如意;赴日本讲演,亚细亚航空公司总经理亲自接送;搭机去荷兰视察,机长特地邀我到驾驶舱,坐在他的位子上参观计算机设备,欣赏蓝天白云;我的白皮书过期,无法入境,香港当局居然破例让我不必签证就能入境;途经夏威夷岛,我与弟子多人来到一处民俗表演的地方,经理一看到我们,立刻请门外站了长排的人龙挪位,让我们优先进去;在日本搭错公车,司机特意下车,带我们走到正确的站牌,才回到驾驶位上,全车的乘客一致鼓掌嘉许司机的善行;在桃园办理登机手续时,柜台人员发现我没有预订素食,为了准备素料,班机竟延迟四十分钟,让我愧不敢当;近几年来,我因跌断腿骨,曾两度住院开刀,承蒙各界关心探访,荣民总医院还特地召集各科医师为我会诊,令我惭愧不已,一具臭皮囊竟劳烦这么多人担心,心脏科王主任的夫人却告诉我:「您即使不在荣民总医院开刀,到三军总医院、台大医院,他们也会十分礼遇您的。」直至今日,慰问的信函、电话依然不断,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大师!您要为法珍重啊!」我一直觉得:佛法荣耀了我,我也要以荣耀佛法来报答三宝的厚恩,所以我建寺安僧,弘佛妙旨;我设立佛学院,培育僧才;我四海行脚,净化人心;我席不暇暖,云游度众。 佛光缘美术馆的设备无法和世界一流的美术馆媲美,但是因为它的书画文物具有「佛法」的内涵,因此推出以来,佳评不断;佛光山百人碑的规模不及西安碑林壮丽,但是由于它的诗偈辞句富含「佛法」的意义,发人深省,所以吸引无数信徒香客伫足欣赏;佛光大学才刚起步,但是因为它本著「佛法」的理念办学,所以受到各界拥护支持;佛光卫星电视台初拟计画,但是由于它的节目具有「佛法」的精神,所以大家殷切期待,关怀备至。 「佛法」感召众生的力量可说是无与伦比!我组团至中国大陆弘法探亲,所到之处,万人空巷;我前往俄罗斯主持莫斯科佛光协会成立大会,国立东方博物馆米达莎馆长致辞时,慷慨激昂地说道:「目前俄罗斯人心正是空虚的时候,佛光正好普照而来,这真是全俄罗斯人的福气!」我到回教国家马来西亚主持讲座,八万观众虔诚闻法,三千义工殷勤护法;一九九二年,我抵达美国时,正逢洛杉矶黑人暴动期间,举国哗然,大家胆颤心惊,下班以后不敢出门,但晚上我在纽约主持的佛学讲座依然座无虚席;数天后,于洛城音乐中心举办的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成立大会,居然也有四千余人亲自前来参加,盛况空前。 港人以赌马、麻将为娱乐,对佛教素无好感,因为他们认为出门遇见出家人光头会影响财运,一切都会输得光光的。但近几年来积极弘法的结果,位在当地的佛香讲堂的信徒日有所增;出租车司机不但载出家人免费,有的还奉上一笔油香钱;香港贸易发展局也主动邀请佛光书局在港九成立分社。有一次,我在红磡体育馆弘法时,说道:「出家人是财神爷,能带给众生精神和物质上的财富。」台下两万名听众一致鼓掌不断,因为大家了解「佛法」是举世无双的真理,能带来正确的理念;有了正确的理念,就能拥有更多的财富。 澳洲卧龙岗市市长习禅多年,深知佛法的妙用,因此将一处风景优美的坡地献给佛光山兴建南天寺。一九九五年,道场落成,轰动全球;过去远从台湾到澳洲探望儿女的父母往往还没住上半个月,就吵著要走,但是自从中天寺的菩提班开设之后,来此亲近佛法的老人们常常签证都要过期了,还舍不得回去;英国国家电视台教育部门经理莱斯先生亲自到伦敦佛光寺拍摄教学节目,当地医院教育学部的董事、监狱辅导长也经常前来请法,学校的负责人甚至希望寺方依益和永有协助,将佛法教材编入课程之中;西来寺在美国落成之后,当地房价高涨,许多父母特地迁居此地,并将子女送往西来学校就读,看中的就是其它学校所没有的佛法课程。大陆四大女记者之一──戈扬,曾在此小住,临别时曾说:在西来寺所感受到的温暖,就好像回到中国人自己的家中。闻名于世的经济学者千家驹,一生信奉唯物理论,但到了八十高龄时,却在西来寺皈依了佛教。凡此都说明了:众生皆有佛性,只有回归佛陀座下,沐浴在「佛」光「法」水之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安稳。 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老居士曾告诉我,有一回他到云南视察灾变情况,当地居民说:「住家倒了,我们都没有哭;但是寺庙塌了,我们一个个泪流满面。」尽管中国人「家」的观念牢不可破,但内心深处还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留给了寺院道场,因为它是住持「佛法」的慧命根本。 我的徒众之中,也有许多人将「佛法」看得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像陈潮派本来是一贯道的点传师,自从皈依三宝之后,奉行一师一道,护法卫僧不落人后,每当知道有人诋毁佛法时,他总是一马当先,不惜躯命,前往抗议;企业家张胜凯舍宅为寺,在耶教国家巴西大力推行佛教;东元机械代理商游次郎不但在春节前夕上佛光山卷起袖子吊挂花灯,当佛光大学嘉义校区开工后,还发心监督工程,每天早出晚归,废寝忘食;药材行老板陈永和每天率领家人及佛学班的同学,前往西来大学担任义工,烧煮美味的素菜供应大众;此外,每值大型法会活动期间,更有不计其数的信徒,或出钱出力,或分担寺务,甚至甘愿席地为床,以寺为家。 我不过是平淡无奇的山僧,但道士命儿女跟我学佛,神父前来随我出家,牧师转投三宝座下,回教徒要求我为他们皈依;我不过是个年届七十的老翁,但官场政要、异能人士,甚至中国小姐、篮球国手都来向我请法;我不过是个才疏学浅的凡夫,但泰国国王、王子跪拜顶礼,皇宫贵冑远来随我学习大乘佛法;我不过是个农家出身的子弟,连一张小学文凭都没有,但博士、硕士拜我为师,请我指导论文……。总之,虽然我一无所有,但幸赖「佛法」以为舟航,让我在在处处谬享尊荣。 前年,全印度佛教大会颁发「佛宝奖」给我,在场观礼者有印度福利部部长克斯利先生及当地信众五十余万人,奖牌上写著:「全印度佛教大会所有会员于一九九五年二月十五日,在印度马哈拉士达省那格普郡,特颁佛宝奖给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会长星云大师,以表扬尊座实现佛陀友爱与慈悲的理念,及建立世界和平的贡献。」我一生得奖无数,自觉都是虚名,并不放在心上,但独独为此感到欣喜,因为它代表佛教的祖国对一名中国比丘在「佛法」实践上的肯定。 古德说:「佛法在人人尊,佛法在处处贵。」你看!平凡的木头雕成了佛像,就有人顶礼膜拜;廉价的纸张印成了经书,就被人以香花供养;剃头匠优波离、淫女莲华色之所以被后人敬仰,也是由于他们出家证果之后,具足佛法,堪为人天模范。历史上著名的阿育王南征北讨,所战皆捷,虽然四方诚服,称臣朝贡,但所到之处,百姓的目光都充满了仇恨;后来他皈依三宝,政风丕变,改以佛法化民,因而德风远播,人民爱戴。至此,他才明白:力的战胜,不是真正胜利;「法」的信伏,才是真正胜利。 憨山大师曾作一偈: 寒梅带雪岭头开,冉冉天花落讲台, 好遣上方香积国,为予一钵尽擎来。 「佛法」是充塞在宇宙自然中的真理,也是众生本自具有的性能,只要我们依循佛法行事,一切因缘不请自来;否则,纵使富甲一方,权倾天下,也终归失败。现代社会之所以乱象频仍,乃是因为许多人为了求得福禄荣利而不择手段,倒行逆施,结果大众失去了幸福,自己也终遭祸害。所以,我们尤应发扬「佛法所在,必为第一」的理念,让所有的人类都能永享和平安乐的日子。 (佛光卅一年-一九九七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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